突然之间身周的一切都开始燃烧,火焰舔舐过处,事物皆都崩解裂开成粉尘。
于是眼中再没有看到过完整的东西,就像无法醒过来的噩梦一样。
“不会的,明明还有时间的,应许之时还未到来!为什么就要剥夺这一切。”
这个声音,听起来好熟悉。声音的主人是谁?会是我认识的人吗?
我?……说起来,我到底又是谁呢?
随之意识陷进无法挣脱的混沌之中。
“千川……千川不要闭眼,别睡过去。我们……我们还要一起约会的不是吗?!你还欠我一个回答不是吗?!
我不允许,你就这样逃走啊!!我不允许啊啊啊!!”
那个声音呼喊他的名,喊到声嘶力竭。
但是。
“对不起呀。”
他忽然觉得自己有道歉的必要,哪怕什么都已经挽回不了。
周围的一切在火焰的包围下消失,他努力睁大了眼睛,但是视线依旧狭窄而模糊。
他看到很多或陌生或熟悉的人相继消失在火焰里,在他们都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。
“好了,虽然有点突然,无关人士就请都离场吧。”
世界原来是玻璃做的,因为,就在他面前这样的世界碎掉了,裂开化作了万千碎片。
那个直到最后,他都没有想起来是谁的声音带着哭腔发出了最后的呐喊。
“不要!!!”
随之风化为尘土的还有一只落下的水晶手链,看到这一幕的他,眼睛里涌出湿润的东西来。
一直留下到嘴边,渗入。试着一咽口水,还真是……好苦好苦。
“我可没听说有这样的临时变卦的剧本呀~”
无尽的轰隆声里**一个男人的轻佻声音。
“你是为她而来吧?”
狐女的手里漂浮着一团幽蓝的“气体”。
“玉前藻,这里已经不安全了。把我的孩子还给我,你的算计已经全都落空了。”
那个轻佻男子好像有些急了。
“三桑无枝,你还是这么沉不住气~那这个人你也替我带走好了,省得拖累我。”
狐女一笑,将手中之物往三桑这边一抛。三桑赶忙前冲挥袖一收,然后又看向她,似乎有很多话想问。
“快走吧,确实如你所说,我的‘青丘’,不,这列火车也已经不安全了。快点走——在这里还没有变为战场之前……”
男子一跺脚,就不知道从哪里又离开了。
“再见了,小风见~”
狐女静静梳理自己尾巴上的毛发,自她那里他听见了这样的低语。
虚幻的世界已经消失,但他还是没能恢复行动或者思考能力……只能呆呆看着一切的发生。
这个世界已经没有“人”了,除了狐女和他,整个世界空旷地再无一人存在。
“呜嗷!!”
“哈,居然把你忘了。”
他闻声吃力地转头向下看,一只浑黑的巨兽正昂头对着他们咆哮。
还有地上……为什么,这个世界的地上到处都插着兵器,人却全部消失……这个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。
狐女哪怕面对它时,也是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。很快,他就知道为什么她面对体型如此悬殊的敌人丝毫不惧了。
恶魔不会惧怕迷惘的羔羊。在狐女窈窕娇小的身体里,住着一个恶魔的灵魂。
“万象其一,复归本来。”
她执扇一指,巨兽就开始“融化”。黑色的形体里剥出各色的尸体来,尸堆的最上面,是一个周身**的少年。
“吓啊!!”
少年好像才从梦里醒过来,看清自己现状后。吓得从尸堆上滚下来,一直滚落到降到地上的狐女面前。
“你的工作到这里完成了。”
“你,你是谁?”
“我?”她话声里带着嘲弄的笑意,“我就是……实现你愿望的神呐。”
“愿望……神明……你是说!我的那个可以实现了吗?!”
“嗯,不如说已经实现了。”
场景突然沉默下来。
“这是……这是什么意思,能请您说明一下吗?神明大人。”
少年的神情和声音都变得谦恭起来。
“示愿。”
执扇第二次指向他的额头。
“你的愿望,希望寻觅所爱永远相伴在一起不要别离。”她话声一顿,目光越过他到他身后。“她们不是已经在那里,永远都不会离开你了吗?”
少年面色一下子变得极为苍白,头缓缓往后转。
不要,不要转过头去!我在心里不断大喊,不要按那个女人的话去做。那样的话,那样一定会发生追悔莫及的事情。
他扑通跪倒在尸堆面前,他的愿望就埋在这里面,被埋葬……由他亲手杀死,的恋人们。
“啊啊啊啊啊!!这算什么啊,实现愿望的火车,骗子……你们都是骗子!!我都做了些什么啊啊啊!!愿望……被亵渎了呐。”
“觉得痛苦的话,就放弃好了……何必抱着实现不了的梦痛苦不停呢。”
狐女拿扇掩面,看不清她面上表情,但声音不可思议地清楚。
“放弃……放弃……现在我想要放弃呐……”
明明经历了那么多也没有出言放弃的他,直面愿望破灭的场景也陷入了濒临崩溃的境地。
“混蛋要是那么容易做到我早就放弃了!!”
“契约成立,愿望剥离。”
“!”
整个世界变成黑白二色,狐女的手扎进了少年的心口,猛地往外一拽。
一个烁金色的小团就被她抓在手里,名为“愿望”的事物的具现。
他的“愿望”被取走了。
狐女对他亦不存怜悯,抓起他的领子飘到海上面,随意地就丟了下去。
“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!取走人的愿望就把对你没用处的人杀了吗?!”
这时候我好不容易恢复了行动能力,不顾现状就对狐女发起了质问。
“我只是把他丢回人世,那海的下面沟通人间的湖泊,运气好的话大概淹不死吧。”
狐女没什么脾气,好心给他解释了一通。
“那为什么拿那些女孩子的性命作代价来逼他!”
“不是逼他,只是劝诱,不然他不可能自责到那种地步。至于,你真觉得那些人是女孩子,好好回头看看吧。”
“我是不会……”
但是我没有继续问下去了,因为好像……事实已经摆在我的面前了。
刚刚的那成堆的尸体,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成堆的兵器。没有人来过,也没有被移动的痕迹。也就是说,尸体变成了兵器。
“青丘有狐,善蛊惑人心。世人只知其一,不知其亦善冶兵。
冶魂为兵,乃铸兵魄。
少年人,你所见到的,无非我塑形的五金之魂。她们生来,就是为了被煅烧成兵器,至死而终。”
兵器……原来……爱恨相逢,全都不过是一场梦。
“至于我苦心积虑取得这份‘愿望’,倒也不是为自己……就让那个人自己来告诉你吧。”
大地开裂,天穹撕裂,狐女无动于衷。
“看,她来了。”
我仰天看,然后知道了来的是谁,居然是我认识的人。
“末惘!”
她悬在天上,面色平静。
“时间结束了,千川。”
“我……我听不懂你的意思。”
“两天一夜的火车旅行,到这里结束,千川。”
末惘背后出现一个人,他摩挲手里的钟表。
“表匠!”
千川身边的撕开一个黑洞,武曌领着伶伦,大步跃出。除此外,曌姐身边还跟了一名不认识的身穿草斗笠的年轻人……
“在下柳白猿,幸会幸会。”
似乎是个自来熟。
“现在可不是认识的时候,准备战斗吧。”
武曌一把将柳白猿拉了回来。
“曌姐,是要跟表匠开战吗?”
我走近了问道,她却不答,眉头紧锁。
这时候天上的末惘开口了。
“她可能到现在还想保护你吧,但是不必要了。她开战的对象,是我。搜集世人愿望作为动力,让这列火车无休止地行在天上……
我就是,你最后面对的敌人,千川。”
我一下子没反应过来,曌姐却在叹一口气继续说起来了。
“就是这样,表匠只是末惘大人的掩护者而已,星轨们拱卫的星辰,从始至终就只有末惘一个人。”
伶伦这时候走近,手上投影出波多里格斯的虚影来。
“关于你的诅咒,我有重要的发现。
那不是某种因为生辰,血脉带来的先天性症状。它是从你七岁时候开始的,那个时候,是你第一次和末惘大人见面的时间。
就在那个时候,你作为大人唯一眷属的身份已经确立。随后,所有被夺走愿望人对大人的诅咒,你为大人分担了一部分。
那些人的诅咒使你无法实现自己愿望,具现出来即是为所有你接近的女性带去灾难,所以所有女性会下意识远离你的存在。
所以,因为这份诅咒,你会害死每一个爱上你的人。”
我哑口无言……难道说,难道说那些人是被我害死的吗?!我内心不禁一痛。
“开始了。”
武曌凝神看着天上,狐女也加入了末惘那边的阵营,他们一齐冲了下来。
金色九尾的天狐,巨大的齿轮虚影,还有,一片星空。它们齐齐往这里压下来。
这边武曌也不落后,一马当先就踏空迎上,一拳轰出,便是山崩地裂。柳白猿拔了剑,伶伦全身发出了导弹,紧跟在她身后。
两方人马冲撞到一起,如山洪遇海啸,卷起浪潮滔天。
根本没有我插手的余地么……我看看自己的双手,最后还是选择了站在原地。
不止是能力不足,但是我没有对末惘挥刀的勇气,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啊!
“先生,你需要一份信仰吗?”
“客户,你需要一笔交易哦!”
白破旧衣裳的推销员和油光发亮大光头的商人不知从哪里蹦了出来,把千川团团围住。
“可是……可是这些帮不了我啊!”
“疑惑需要信仰来解答。”
“力量需要交易来交换。”
天上和武曌杀得你来我往的表匠坐在轮椅上,摩挲本命表上的裂痕。
“你无法拒绝的,千川,你以为这是选择,但只不过是【既定事项】罢了。”
地上千川这时也恰好被他们说得头昏脑胀,便说。
“好了好了,我答应你们就是了。”
我话声一落,他们就在笑声里悄然变换了身形。
“为先知奉上纯洁的冠冕。”
巨大的白色翅膀从白袍的背后伸出。
“为恶徒缠上断罪的锁链。”
不详的黑色弯角从黑衣的头上长出。
我感觉到自己在被“分割”……灵魂被割裂的痛苦直逼大脑,我倒了下去,在草地上翻来覆去地打滚。
“一气化三清?西洋土法也能做到这种地步,表匠还真是可怕。”
只剑横与狐女,柳白猿分心下盼,一眼便道出其由来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,一个世纪?一个宇宙?终于这熬人的痛楚终于消退,我爬起身。
发现自己变成了“三个”,另外两个自己皆是纯白,纯黑的模样。
“啊,你们是?!”
于是过去的记忆复苏,虽然略有变化,确实是他们二人没错,那跨越时空的帮手。
“来不及慢慢成长了。时间法,一念大千。”
表匠忽然出现,挥出两道时空神光笼罩黑白二人,他们的样子迅速改变,长大变强,身上的气势也在不断攀升。
“表匠休走!”
武皇追下来,丝毫没有顾及就又朝表匠攻了上去。
“接下来,去救你们自己的过去吧,为了自己的存在努力吧~”
两道黑洞张开,然后固定稳定了下来。表匠做完这些以后,便从这边抽身,打起十分精神应对武曌。
“我要征西,缈境。”
白的那个我走到面前对我说。
“给我潘多拉。”
黑我一脸不耐烦地冲过来喊。
我撇撇嘴,从身上取出这些交给二人,说起来这种天然的亲近感真是让人丝毫恶感都提不起来呀。
毕竟是同一个自己。
“我可什么都没有了……”
“锤子呢?”
“别废话了,大闹一场先吧。”
虽然不知道另外两个我想干什么,我还是老老实实地从臂上取出了金色小锤子。
“没道理地就要离开。”
“老子不爽到要爆炸。”
黑我白我两人单手握到一起。
“我有欲济一切慈悲意。”
“我有宰杀眼前沉沦心。”
他们成为世界的心脏……我只能这么形容。
“神魔俱一。”
他们双手交处传来明显的振荡感,不断地鼓动着,气势不断拔高攀升。
“傻站着可不行呀…………”
“该死,快要撑不住了!”
需要我吗?可是要我做什么呢?我一通手忙脚乱。然后,锤子?对,看我发现了什么…………一只锤子!我举起锤子对准他们就是一敲!
如同恒星般巨大的能量爆发出来,然后在极短的时间里被拉扯收束回到一个极小的点上。
“不得不说,你有够笨欸。”
在那个点上,出现的不黑不白灰色的我,对我说着十分不客气的话。
“不过也马马虎虎了。”
他拍了拍我的肩膀,然后离开……我呆呆看手里,锤子已经消失了,在刚刚爆发那个时侯。
灰衣我第一个找上的是末惘,没有人和她对峙,她也不对任何人出手,只站在那里当旁观者。
“为什么是我?”
“因为老婆不乖需要打屁股调教一顿。”
“可以,你试试。”
“好,我试试。”
灰衣我说试试,就真的去试了。他前踏虚空,末惘后退。
“你我间远隔银河,有千万星辰阻路。”
星空横拦在两人之间。
“我行处,火里生莲,海里浮骨,无处不是路。”
灰衣我摇头,踏碎星河,继续前走。
“何必执着。”
“不执非我。”
末惘唤来万千星辰轰击他,黑色的锁链高速转动组成罩子挡下。然后锁链笼子内部闪过一道光华,忽然解体,灰衣我已经抓刀带甲冲出来,左手上抓着古道经。
“怎么会……”
在末惘惊讶的目光里,灰衣我踏着流星的尾巴作踏板一边闪避一边飞速靠近。
我知道,那是止水境。
“束手就擒吧!”
爆喝下,灰衣我凌空挥出巨大的白色刀气,回身砍下。所有轰击而来的星辰全被刀气粉碎,刀气朝着末惘笔直前去。
不可以……不可以伤害末惘啊!
灰衣我似乎注意到我的异状,在天上给了我一个放心的眼神,但我无论如何都冷静不下来。
“以星祀之名下令,诸星醒来,明亮的黯淡的过去的未来的星辰啊,请睁开你们的眼——
真名解放:诸神注视的星空。”
是的,星座和希腊神话以及其他神话密切相关,由此末惘可以由这片星空借到超越自己的力量。
如同守护雅典娜的黄金十二宫一般。
“神?我要这天,除我之外,无神也无魔!”
灰衣我捂脸大笑,无比张狂。
十二星座幻化的神话人物和魔兽打散刀气,立马就朝他扑过去。
灰衣我不屑地大张开双臂。
“切!人多欺负我人少是不是,欺负我不会化身之术吗?!”
他一分二,二分四,四分八。
“一气两仪四象八卦,啧,差一点就能推到九宫。不过,也够了。”
八个他整齐一致地对敌人勾了勾手指。
很快,两边就撞上了。
我马上就发现了个中奥妙,为什么那个我有底气八打十三,八个他在和敌人缠斗中站住了八个方位。
他在布阵。
“乾!”
“坤!”
“坎!”
“离!”
“震!”
“艮!”
“巽!”
“兑!”
八道铁索横贯,十三名敌人围困阵中。
“重炼地风水火,化了这片星空。”
雷鸣,大雨,暴风,然后是大火落下不断重复。十三名敌人困在阵中,只能隔着阵门对外面的灰衣我咬牙切齿,猛砸阵门。
不消一刻钟,阵中再没有声音传来,灰衣我撤去阵法,八合为一。
阵中已经空无一物,通往末惘的路上已经再无阻碍。
然后灰衣我走到了末惘身前。
他想做什么呢?难道真的要打末惘屁股吗?我站在地上胡思乱想。
“你赢了。”
“因为我是不存在的存在啊……算了,快点弄完这边的事好了。”
“毁灭一界也不是难事,要是我有这样的力量……”
“白痴,这样没有任何意义。”
灰衣我在天上……划起了十字?
“我说,要有一个安全,舒适的世界。它不可摧毁,它隔绝诅咒。”
这是……创世?!
“我说,上帝他老子能干的事和不能干的事,我全部可以干。”
这是……亵渎?!
然后,这个混蛋把我和末惘一起丢进了他草草创造的世界。
“你们两个人,给我好好聊聊……”
混蛋啊!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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